眼下,一批年輕有為的華人音樂家在世界各地的舞臺不斷涌現,以至于對樂壇動態還算了解的我,有時難免也會疏漏。4月16日在星期廣播音樂會中與旅英青年大提琴家何燁聯琴聲的偶遇,便是一例。
起初之所以選擇欣賞這場音樂會,完全是因其豐富的曲目。其中既有貝多芬《C大調第四奏鳴曲》、門德爾松《D大調第二奏鳴曲》這樣的“大部頭”,也有皮亞佐拉《華麗大探戈》、卡普斯汀《詼諧曲》等炫技之作,又不乏沙漢昆的《牧歌》等抒情小品,可謂映射出大提琴音樂在兩百年間的發展與演變。較之如今早已司空見慣的在一場獨奏會中接連演奏三、四部奏鳴曲,雖有分量卻少了些情致的安排,如這般充滿巧思的曲目設計,演奏者的智慧和品位顯而易見。
大提琴家出身的馬克?桑莫創作的一曲《朱莉奧》,拉開這場獨奏會的序幕。何燁聯從一開始就捕捉到這首樂曲頗有些“混搭”的風格。透過他的琴聲,時而讓我們感受到濃郁的蘇格蘭風情,時而又表現出爵士樂般的即興與靈動。從這首小品以及音樂會中另一首同樣由大提琴獨奏的斯萬特?哈里森的《黑色的奔跑》中,已不難察覺這位新生代演奏家在專注于經典作品的同時,也有著更廣闊的音樂視野。
如果說《朱莉奧》是何燁聯帶給大家的一道耳目一新的“前菜”,那么緊隨其后,他演奏的貝多芬《C大調第四大提琴與鋼琴奏鳴曲》,則是全面考驗大提琴家藝術水準的“試金石”。這首貝多芬晚期音樂風格的開篇之作,不僅內容豐富,且形式十分自由,好似一部幻想曲性質的奏鳴曲。何燁聯的演奏,始終力求再現作品的“本色”,不僅琴聲中有著多變的色彩,且對于內在的情感深度的闡釋也具有一定說服力,讓人沉浸于貝多芬晚期作品那份獨特的內省而深邃的意境之中。
幾年前,當何燁聯在倫敦威格莫音樂廳舉行獨奏會后,權威的《斯特拉德》雜志對他演奏的門德爾松《D大調第二奏鳴曲》褒獎有加,稱贊“整個演出充滿激情的光芒”。這次回滬,他自然不會遺漏這一拿手曲目。門德爾松的這部作品對公眾而言或許不如巴赫、貝多芬、勃拉姆斯等人的奏鳴曲熟悉,但在大提琴家們眼中,這部于古典的形式中抒發著浪漫情懷的作品,光彩獨具,托特里耶、斯塔克、哈雷爾、麥斯基等名家都曾留下精彩的錄音。何燁聯賦予整部奏鳴曲以充沛的情感和細膩的風格,演奏一氣呵成、充滿活力。很多時候,他對于樂聲中情緒變化的注重,讓音樂形象的呈現變得更為清晰生動。同時,他充分發揮出大提琴的歌唱性特征,如第一樂章婉轉的副部主題、第二樂章悠揚的中段等,在他的弓弦下都化作一曲曲優雅的“無詞歌”。在此,鋼琴家羅婭敏與他的合作也更顯緊密,她一方面給予何燁聯默契的配合,但又并非亦步亦趨,不時以敏捷的樂思與身邊的大提琴家擦出靈感的火花。
作為一位從上海走向世界的音樂家,何燁聯總會不失時機的在獨奏會中選入中國作品,將祖國的音樂與更多人分享。這次回到故鄉,更不例外。一曲《牧歌》由他拉來舒展優美,樸實親切,琴聲中寄托著濃濃的鄉情。由卡特-瓦內改編的《賽馬》,在這首中國名曲中融入澳大利亞民歌《叢林流浪》抒情的旋律,別具匠心,再度燃起現場聽眾的熱情。
我一直認為,對于一位自己并不熟悉的演奏家,通過音樂去了解他,是最佳的途徑。就像這次,當聽完整場獨奏會,先前通過文字對何燁聯留下的點滴印象,漸漸變得更為豐滿和真實。這位以滿分畢業于英國皇家北方音樂學院,并先后摘得英聯邦青年藝術家弦樂比賽和澳大利亞國際大提琴比賽桂冠的年輕音樂家,此番重返故鄉的舞臺,確是有備而來,向聽眾展現出自己當下最佳的藝術狀態。相信假以時日,他將會在樂壇綻放出更閃亮的光彩。(作者:李嚴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