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諾婭是唯一一個完成“三重冠”路線的中國女孩。她走上了縱貫美國,全長4300公里的大陸分水嶺步道。4300公里的山野之旅,從墨西哥邊境到加拿大邊境。問及徒步的意義是什么?她說“不管你去或不去,大山都一直在那里,沒有半推半就,不痛不癢,一拳一步,都是人生”。
此刻,我站在“三重冠”的終點
“4300公里,140天,海拔升降相當于爬15次珠穆朗瑪”
說順理成章,是因為自我2014年徒步太平洋山脊、2015年徒步阿帕拉契亞小徑之后,該是給這“三重冠”收尾的時候了。說它突然,是我太清楚自己的斤兩和局限,畏懼這條“橫著的珠穆朗瑪”。或許,在內心深處,也是害怕它結束,害怕三重冠結束。
在美國,大陸分水嶺可以粗略理解為落基山脈,西邊的水域流向太平洋,東部的水域流向大西洋。CDT門檻高,目前完成的人數不超過400人,每年完成人數在10~30人之間。雖然CDT身為“國家步道”,但其自選線路眼花繚亂、補給偏僻稀疏、徒步人數稀少,基本沒有輔助設施和步道文化。
我在這場旅途中累計了600萬有余的步數,海拔升降279645米,相當于從海平面到珠峰上上下下15次,穿壞了7雙鞋,遇見過2頭熊,在野外扎營100天,吃掉500多根能量棒。
在四個半月的徒步中,我穿越了落基山、黃石和冰川3個國家公園,25片國家森林和4片國土局管轄屬地,途經了美國的第一個荒野保護區——希拉河谷,也穿越了風景秀麗的圣胡安山脈、干燥的懷俄明大盆地、大巖壁和高山湖遍布的風河山脈、Bob Marshall馬歇爾荒野保護區、“北方的珍珠”冰川國家公園等等。人文方面,它也經過了美國西部最有代表性的人文景觀:失落的礦業小鎮、摩門西征的遺跡、印第安人在巖壁上的家園……
在大陸分水嶺之路上,我每個月都需要攀爬雪山,哪怕是在炎熱的夏季,路線多在山脊之上,落基山脈夏季的風雨雷電成了旅途的常客。曾經24小時不見一人,也在找到徒步伙伴之后24小時面面相覷,只擁有彼此,路面包括了泥土、石子路、大巖石、草甸、雪地、冰面、樹木倒伏遍地的森林、沼澤、和根本沒有步道的荒漠、草地、山脊。
曾經連續5天夜夜生火,最長的一天走了100公里,也有過被困在風雨中寸步難行的經歷,在補給的時候做了幾頓中國菜,泡了幾十頓冷晚飯,在圣胡安喝了一禮拜沒有凈化的野生水,也被步道天使邀請到家里打地鋪,蚊子最多的時候,哪怕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帳篷,也會帶進去幾十只嗜血狂魔,曾經在牛糞中醒來,一天磕過16片止痛藥,也在攀巖之后以為隊友掛了……人間,好像離我們很遠。
如今,我站在翻山越嶺的盡頭,回望CDT上的每一天。
坎坷歷盡 見天地見人心見自己
2013,科羅拉多小徑。2014,太平洋山脊步道。2015,阿帕拉契亞小徑。2017,大陸分水嶺。13000余公里山路之后,一切歸于寂靜。
回到家,才發現電腦中了病毒——這是一個多么巧妙的暗喻。走上了長距離徒步這條路,身體和心靈都像中了“病毒”,蔓延至靈魂深處,改變所有細胞。
行走,沒有極致。但達到一定量度之后,“公里”、“海拔升降”、“穿越山脈數量”就成了一些沒有意義的符號和數據。早年,我也曾被這些數字迷惑,企圖更高更遠的目標。而現在,日落把影子拉得好長,好長。人就像天地間的螻蟻,越向外走,反而越窺見浮世中的真心。
電影《涉足荒野》當中,女主角說過這樣一句話:“每天都有一次日出、一次日落,而你有欣賞它們的權力:這一切都在你的選擇。”戶外是孤獨的。我看過數百次的日出日落,看過最耀眼的銀河、最壯觀的火燒云,我登頂過雪山的頂峰俯瞰大地,也見過峽谷底部的頭頂的星空。
我可以一天之內經歷四季,也可以在一個季節里縱穿一個國度;我可以用雙腳去丈量大地,用行走的姿勢去經歷和感嘆。遠方沒有詩,沒有夢,遠方有的是未知,遠方是一個偽命題,而在追求遠方的道路上,我們已經知曉出發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