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鋼生產要經過“外加工”、“機加工”、“熱處理”、“鍍鋅”等多道工序,每個工序都要在各自的車間完成。贛州監獄往往以監區為單位,分配服刑人員在不同車間工作。
在贛瑪公司的網站上,還可以發現贛州監獄監獄長賴德毅的另一個身份——贛瑪公司董事長。
比關良早出獄3年的趙建榮,在贛州監獄服刑的12年里,被分配在“最難熬”的熱處理車間。趙建榮稱,由于長期在噪音和高溫的環境下勞動,他的右耳曾經鼓膜穿孔,“溫度太高,皮膚都壞掉了。”
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勞動,趙建榮仍要保證平均每天12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在里面太久太苦了,出來之后不適應。”趙建榮熄滅手中的煙頭說。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的三個多小時里,他不停調整著坐姿,看起來焦慮不安。
“在監獄得一個表揚可以減刑20天,18個工分換一個表揚,每個月共20個工分。”趙建榮解釋,工分直接和減刑掛鉤,每天的勞動量又直接影響工分,所以沒人敢怠工。
贛州監獄獄警張政(化名)也向澎湃新聞透露,監獄犯人勞動實行“七出八進”制,即“早上七點出工,晚上八點收工”。
張政稱,“七出八進”是江西省監獄管理局的規定,“贛州監獄在執行 七出八進 制度上,在江西省名列前茅。”
不過,司法部1995年下發的《關于罪犯勞動工時的規定》第三條稱:罪犯每周勞動(包括集中學習時間)6天,每天勞動8小時,平均每周勞動時間不超過48小時。
顯然,贛州監獄服刑人員的實際勞動時間大大超出了上述規定。在該監獄,生產(抓生產)已成為服刑人員和獄警共同的“主業”。
另一名獄警楊哲(化名)告訴澎湃新聞,他雖在監獄基層監管犯人,但實際上最大的工作是抓生產。“我們每周都有生產任務,完不成任務就會降低績效,每天的壓力都很大,很累。”楊哲抱怨。
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教授劉仁文曾撰文指出,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后,監獄生產管理體制受到嚴重挑戰。“為了生存和發展,許多監獄把 改造第一、生產第二 ,變成了事實上的 生產第一、改造第二 ……很多監獄為了經濟利益,迫使服刑人員去從事高危險、高污染的生產項目,或超時、超體力的勞動。”
醫務室
鐘小娟拿著哥哥鐘旭輝的尸檢報告,一臉茫然。
鐘旭輝的病歷顯示,死亡前5天,他突感胸痛、呼吸困難,在監獄醫務室檢查后,“醫生”給他開了幾片胃藥。5天后,鐘旭輝突然再次胸痛,死在了醫務室。尸檢的結果是:冠心病急性發作致心臟驟停死亡。
鐘旭輝死亡前21天,謝連生也因突然胸痛來到醫務室,同樣只得到了幾片胃藥。半小時后,謝連生也因“冠心病”死亡。
鐘、謝兩家人懷疑,監獄在治療和搶救死者的過程中存在瀆職行為。
澎湃新聞采訪數名贛州監獄出獄人員和獄警后發現,贛州監獄醫務室的人員構成大致分為三類:專業醫生、有行醫經驗的服刑人員、經過監獄短期醫療培訓的服刑人員。
“醫務室里的專業醫生只有個位數,其他大部分都是臨時培訓出來的。”曾在贛州監獄服刑的劉強(化名)說。
而據澎湃新聞了解,贛州監獄現有3000多名在押服刑人員。
多名刑滿釋放人員稱,在贛州監獄,服刑人員生病后,需要先向值班獄警報告,得到獄警同意后方可進入醫務室治療。因此,在不同的監區,甚至不同的值班獄警,都有不同的醫務室準入標準。
劉強所在的監區是“生病時打報告給值班獄警,去不去醫務室要看他的心情,大部分時間都是可以去的”。
與劉強不同,趙建榮所在的監區就沒有那么幸運。
“小病根本不給看,除非你病倒了,才會被送到醫務室。我當時得了痔瘡,滿褲子都是血,他們就是不給看,直到我沒法工作了,才被送到醫務室。”趙建榮稱。
瑞金人王東發似乎更不幸。
尸檢報告稱,2014年6月12日,他因發高燒到醫務室治療,在靜脈滴注10余分鐘后忽然劇烈抽搐,又過了20多分鐘,“醫生”們趕到現場時,他已靜躺病床,一動不動。
兩個月后,王東發被確定為“鹽酸林可霉素過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