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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福江的盲流生活
鄧福江吃著最后一顆洋芋,“吧唧吧唧”。接著,他用滿是灰塵的手指,將一根蔥葉上的泥巴粗粗剝去,卷曲,送入口中。最后,他拍拍手,用一種熟視無睹的神情,扭頭看著站在門口的記者,撅動下顎。
這是下午4點,他“吃早飯”時的情景——他剛起床。
他的頭發花白、卷曲,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他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只眼睛很難對同一個物體對焦5秒以上。
他住的是一間約8平方米大的小屋,已經傾斜。小屋內,坑坑洼洼,沒有電器,沒有現金或存折,沒有其他人,僅有一炕,一灶,一鍋,以及數捆干柴。
鄧福江沒有可稱為“財產”的東西,也沒有親人。他出生在1940年代,是一名“娃子”,1956年民主改革后,他認了養父,有了家,當上了民兵連長。而后,他精神出現問題,接著,失去上述一切,最后,成了一名“無序流動人員”。
和那些被謀害在井下的人相比,他是幸運的,曾3次被救回。
他第一次被救回是在2008年9月,救他的是同村村民何貞明。當時,何貞明外出東北打工在成都轉車,在火車上見到鄧福江時,震驚了。
像大多數智障人士和精神病患者一樣,鄧福江精神出現問題后,行動仍有一定規律性,比如,他每天都要步行4公里去縣里的垃圾堆覓食,一有機會就會去工地或農田幫人做力所能及的勞動……但是,他不會離家太遠,也不會太久。
當何貞明在火車上見到鄧福江時,鄧已經從村子里消失達5個月之久,大家都以為他已客死他鄉。
和鄧福江在一起的,還有3名陌生男子。何貞明叫來列車長和乘警盤查:3名男子都是雷波西寧鎮人,正要帶鄧福江去山東的煤礦打工。
何貞明對“盲井事件”有所耳聞。他讓列車長抄下3人的身份證號,并告訴他們:“你們帶他去打工,飯要讓他吃飽,人要平安,賺的錢你們就分了,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們就來找你們。”
當年10月,鄧福江回到村子。好景不長,2009年3月間,鄧福江再次失蹤。
這一回,鄧福江趕上了雷波“清理無序流動人員”行動。2009年6月至9月間,雷波一共清理出65名“無序流動人員”,其中,五官鄉的一戶人家交出了鄧福江。
在“無序流動人員”中,鄧福江是屬于讓人“喜聞樂見”的那一類。發病后的他,依然保持著優良秉性:主動幫陌生人干活,不管是農活還是搬磚,并且還很賣力,同時,他拒絕任何報酬,只接納地上的“無主之物”。
因此,當鄧福江2009年10月第三次失蹤時,村民并不覺得奇怪。他們覺得,像鄧福江這樣的人,“容留者”必然是喜聞樂見的,不管是養在家里干活還是帶出去打工,他都是很配合的對象。
這一次,鄧福江在雷波馬頸子一戶“容留者”家里呆了3個月。因為當地又在開展“清理無序流動人員”行動,他又被交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鄧福江在此期間過著怎樣的生活,甚至很少有村民注意到,這次回來,鄧福江的眼睛瞎了一只。
村民認為,在當下情況下,鄧福江的失蹤幾乎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他是五保戶,但由于不會花錢,五保費被存在村里,由組長給他買洋芋,再向村里報賬。記者看到,兩年來,組長給鄧福江買洋芋的記錄還沒有寫滿半張紙。
相對而言,縣城垃圾堆里總會有富余的食物,因此,鄧福江更習慣出門自謀生活。
村民們指著他的背影說,如果有善心,就應該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否則,他再失蹤,就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