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港生兒童就像傘兵一樣,把他們投進一個不熟悉、充滿不明、匱乏支持的地方去,然后希望他們完成任務。何其困難?”
——一位香港網友
跨境學童,這個越來越龐大的群體會在融入香港社會的過程中,跟香港的社會觀念、法律制度等形成怎樣的碰撞?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開放的。能夠最大程度影響他們成長的,還是背后每一個家庭的力量。
是否赴港讀書
家長抉擇艱難
看著在花園里蹣跚學步的兒子,家住福田口岸一小區的趙量猶豫不決:把孩子送到香港上學呢,還是留在深圳?
趙量夫婦3年前選擇赴港生產,為的是給兒子一個不一樣的未來。而現在,他們面臨著孩子教育的現實問題,至今難以作出抉擇。
“有選擇反而更痛苦。”趙量很困惑:為孩子做的“一步領先”選擇,到底是否適合?3年來,從隔三差五地帶兒子赴港打疫苗、看病、游玩,到現在頻繁地聯系學校面試,他提前體會了小孩以后跨境讀書的辛苦,也逐漸感受到兒子的港籍身份給這個家庭帶來的現實麻煩。這讓當初意志堅定的他,逐漸開始動搖, “在香港成長,好處看得見,但會不會為此付出過多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港生兒童的出現,這些家長們不知道本來資源就有限的香港,會不會在某一天削減這部分人群的福利政策。
另一方面,內地也在對這些孩子們說不。國家人口和計生委明確表示,嬰兒在取得居港權的同時,會喪失內地戶籍,不再享有內地各種福利,尤其是九年制義務教育。廣東計生委日前也重申將嚴格執行計劃生育政策,夫婦在香港“超生”,同樣要繳納社會撫養費和罰款。
有專家也指出,如果選擇在內地成長,港生兒童將面臨著較少的教育資源并承擔高額的教育費用,香港的種種福利基本都變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鏡中花,令他們成為一個“夾生”群體。
“也有人選擇徹底把孩子的戶籍轉回來,但拋開重新辦理準生證、上戶口、罰款那些麻煩不說,自己當初盤算了那么久,千辛萬苦換來的香港身份證不是變成了一紙空文嗎?”趙量如是說。在跨境學童QQ群里,因為理念不同,家長們每天都在激烈地爭論著赴港讀書與成長的優與劣、迷與思。
父母看不清港生一代的未來
隨著跨境兒童的成長,家長們也在更新著自己對香港社會的認知。
“說實話,我覺得內地與香港之間的差距在縮小。”香港教育學專家曾文新認為,20年前,內地人曾舍命擠進香港,而現在,內地發展勢頭越來越好,許多港人反而北上開辟新事業,把家安在內地。“父母愛子,應為之計遠。家長們必須要考慮到,十年二十年后,這批港生小孩長大的時候,香港也許很難再維持如今的吸引力。”
這段話道出了很多家長的心聲。“跨境上學,孩子過了英語語言關,以香港為跳板,出去留學方便,回港找工作也有一定先天優勢。但香港畢竟地窄人多,內地卻空間無限,難保兒子以后不想回來。”家長王辛樹透露,在一起交流的家長中,就有人將跨境兒童的成長比喻為“深度套牢”。
類似疑問困擾著港生一代的父母。他們的憂慮并不單單停留在奔波辛苦、選擇學校等問題上,他們更擔心的是看不清兒女的未來。
“如果身邊再有朋友想赴港生子,我一定會勸他謹慎考慮。”王辛樹有時候也覺得,他正在用兒子大部分童年時光的代價去換取并不確定的未來,“對與錯,我也不知道。”
擺正心態面對現實生存狀況
在調查采訪中,幾位家長不約而同地告訴記者,前段時間,個別港人與內地游客發生不愉快事件后,他們更加憂慮跨境學童在成長過程中身份識別的苦惱會愈來愈大。“去年港府每人‘派糖’6000港元,新移民則沒有同等待遇。”家長李先生稱,他擔心小孩以后也會被“區別對待”。
這種擔心對某些家庭或許已經提早出現。1月14日,記者跟隨準跨境學童呂凌一家三口,赴香港元朗信義會生命幼稚園參加招生考試。在現場,記者看到,盡管已經表明跨境學童身份,面試老師卻沒有“換頻道”,依然用白話面試呂凌。
完全不會聽說白話的呂凌被卡在了面試關。記者馬上就此采訪園長譚燕南,譚園長只回應了一句“我們并沒有不歡迎跨境學童”。
“好幾次都是這樣,這些老師都會講普通話,為什么不肯給我兒子一個機會?”陪同兒子參加無數次面試的呂太認為香港幼兒園是有意不接收她的小孩,因為這些幼兒園都面臨超額現象。
對一些港人“在資源有限形勢下,外來者會攤薄本港福利”的抱怨和擔憂,大部分家長認為,這就是他們小孩將要面臨的生存現狀。
網友“雙料媽媽”說,也許自己會因此考慮去不去香港生小孩。“當然,我也相信香港社會,有這個氣度和胸懷容納‘雙非’港童。但重要的是,我們的家長要爭氣,我們的孩子要爭氣,才能獲得別人的尊重。”
“沒有值不值一說,關鍵在于怎么看。”中國高等教育研究會理事張艷說,凡此種種,并不一定會成為孩子成長的主要障礙,甚至可能是他成長過程中融入多元化社會、提高適應能力的一種方式。“人生就是經歷,收獲也好,磨難也罷,都是他人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