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志同道合的年輕人很快成為知己,幾年之后,高旗和曹均雙雙加入中國內地早期著名的搖滾樂隊“呼吸”擔任吉他手,后來高旗又創立了“超載”樂隊,成為名噪一時的金屬樂主唱。精通英文、歷史、樂理和多種樂器的曹平則走上了系統傳播音樂知識和技法的教學之路,1993年他參與組建著名的迷笛音樂學校并任主講教師,20多年來桃李滿天下,培養了一大批流行音樂界的優秀人才。
曹平對北青報記者回憶,1986年他的一位朋友從美國帶回兩本原版書,一本是《披頭士的故事》,一本是《通俗搖滾世界》。如獲至寶的曹平馬上拿去從頭到尾復印了一遍,然后又把它們帶給了好友崔健、王迪。曹平說:“這兩本書對于我的影響自不必說,而它們對于中國搖滾樂的影響也是不可低估的。兩本書里有關現代流行音樂歷史、文化、商業、錄音制作等方面的詳細論述,對于剛剛起步的中國搖滾樂先行者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啟發和幫助。”
受到披頭士影響的不止是中國搖滾樂,身為流行歌手的景崗山在1986年推出的第一張個人專輯《心聲·景崗山獨唱集》中,也有一首翻唱自《Hey,Jude》的《嘿,朱迪》。雖然他略顯稚嫩的演繹被評價為“劉文正風格”,但畢竟算是首開披頭士音樂進入中國內地音像制品的先河。
1995年,披頭士樂隊的一張精選輯出現在了中國唱片廣州公司推出的“歐美流行音樂經典”系列磁帶中,這是披頭士唱片被中國內地音像公司引進國內的最早紀錄。之后《Yesterday》《Hey,Jude》和《Let It Be》等超級金曲的美妙旋律更隨著大量打口卡帶或CD唱片的涌入,讓越來越多的中國青年成為披頭士的粉絲。
1999 內地正式引進
第一張披頭士唱片
1999年9月,披頭士樂隊的經典專輯《黃色潛水艇》及同名動畫電影經全新數碼技術處理后重新發表,再次轟動全球。2000年1月,百代唱片中國部與中國唱片上海公司聯手將這張《黃色潛水艇》引進發行,使之成為中國內地第一張正式引進并出版的披頭士唱片。不久后的3月12日更是中國流行音樂史上一個值得銘記的重要日子,當晚在北京舉行的“《黃色潛水艇》中國發片會”堪稱國內首次以披頭士為主題的盛大派對,50組內地頂尖音樂人云集現場,以翻唱的方式向這支最偉大的樂隊引吭致敬。
發片會現場以說唱歌手李小龍與吉他手李延亮合作的即興表演開場,老中青樂隊的代表眼鏡蛇、清醒和花兒分別翻唱了《Eight Days A Week》《Come Together》和《I Don’t Want To Spoil The Party》,歌手艾敬、許巍、鄭鈞演繹了《All My Loving》《Michelle》和《Strawbery Fields Forever》。至于披頭士最廣為流傳的三大金曲,表演陣容則更為豪華,其中《Let It Be》由白天使樂隊演唱,《Yesterday》由崔健手拿箱琴自彈自唱,《Hey,Jude》由曹平、曹均、高旗、小柯、嚴鋼等人臨時組隊并由著名音樂人劉歡擔任主唱。發片會在專輯同名主打歌《黃色潛水艇》其樂融融的集體大合唱中結束,群星和數百名歌迷就這樣一起度過了這個高潮迭起、激動人心的披頭士之夜。
在這次難得的聚會中,一些到場音樂人也與大家分享了披頭士樂隊對他們的重大意義。鄭鈞表示:“我從一開始接觸流行音樂的時候聽的就是披頭士,他們對我的影響極大,就像你剛開始吃奶時第一口奶的味道一樣。披頭士對我的影響主要有兩點:一是音樂不能光做得前衛,在商業方面也成功才算完美;二是他們的作品總是充滿純真的幻想和對生活的熱愛,這讓我感受到了人生陽光燦爛的積極一面。”許巍說:“披頭士的作品特別自然、簡潔,能抓住音樂最本質的東西,所以大受歡迎并影響了太多的人。對我來說,披頭士最重要的意義就是給了我一種生活態度,就像《Hey,Jude》里面說的,‘即使生活是一首悲傷的歌,我們也要把它唱好’。”
2014 央視節目里的“披頭士”:
不屈從商業
正如鄭鈞和許巍所說,披頭士樂隊之所以能夠成為屹立不倒的巨星偶像,音樂上的開創性當然是基本要素,如新穎流暢的切分音節奏、首次將弦樂乃至印度西塔爾琴等民族樂器融入搖滾樂中,但他們的成就絕不僅僅限于音樂方面。2014年2月9日是披頭士樂隊美國首演的50周年紀念日,當時在他們的首演地點艾德·蘇利文中心,特別為此舉辦了一場紀念音樂會,中央電視臺《新聞1+1》欄目也制作了一期節目,主持人白巖松邀請劉歡一起探討披頭士樂隊對于中國文化和流行音樂起到的啟迪作用。
劉歡認為,披頭士給予中國音樂人最重要的啟示是不屈從于商業市場的自由創作。“他們的音樂是一種自由自在的創作,是青春活力的爆發。今天我們寫一個歌給唱片公司,經常聽到的一句話是‘你這個歌不商業’或者‘這個歌沒市場’,而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他們這些,就是他們按自己的愿望進行創作,‘我想寫這樣的東西,我就寫了’,然后這個東西就被接受,繼而掀起一場全世界的浪潮。”
那么對于音樂行業之外的普通樂迷,又是什么把他們吸引到披頭士旗下來的呢?知名網絡寫手和菜頭在一篇名為《懷念披頭士時代:不復存在的勇敢和天真》的文章中對此有著一番精準的表達。
和菜頭在文中寫道,他以前對披頭士其實所知不多,也沒怎么聽過他們的音樂,但在看了那場美國首演50周年紀念音樂會之后,他被深深觸動了。“我知道披頭士偉大,但我不知道他們偉大在何處,我也不知道他們的音樂好在哪里。最悲哀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我只偶爾點開MP3聽過一兩首,啊,好簡單的和弦,啊,好重復的旋律,然后迅速關掉頁面。直到昨天晚上,我花了108分鐘看完了披頭士在美國首演50周年音樂會。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完整地觀賞一場披頭士音樂會,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憑借字幕和聽力,認真讀了披頭士的歌詞。我想,大概是在聽《Something》的時候,看著歌詞,我突然感覺到胸膛里有什么東西一下攥住,然后又被嚴重堵塞,壓力不斷上升,直到最后‘砰’的一聲,我的腦袋就如同瓶塞一樣飛上了天空。”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原來和好不好,聲線美不美,動聽不動聽一點關系都沒有——這原本是我長久以來衡量歌曲的標準。現在我明白了,披頭士是那種這個時代里不復存在的年輕人,懷著天真和美好,為整個時代唱出對世界和人生的看法。在那個時代里也許有無數種表達方式,但是披頭士對愛情對生活對世界的表達方式能夠直達內心,讓人對生活心懷溫柔,對這個世界產生一種莫名的依戀之情。那種訴說的語言,那種訴說的方式,在這個時代里已經完全失落了。那種無畏無懼的青年一路向前瘋跑,沒有邊界,沒有地平線的感覺,那種自信可以創造一切,改變世界的雄心壯志,如同嬰兒一樣蜷縮成一團躺在大地上的安寧,都不復存在。很難想象,以今天這個世界的這副模樣,曾經有過一個那樣的時代,那樣的一群人,在這個世界上走過。”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