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文學,她就很開心
談到媽媽,她就很難過
昨天晚上8點鐘的東陽中學,燈火通明、萬籟俱寂。
走到高三16班的門口,透過玻璃窗,孩子們正在里面埋頭看書——接下來的6個月,還有高考等著他們。
申屠佳穎就在這個班。這是這一屆東陽中學的實驗班,里面都是成績最好的學生。
正好下課,通過同學,把她喊了出來。白色羽絨服、銀色亮片的雪地靴、蓬蓬松松的“蘑菇頭”——這是個看起來很干凈,有點像“小丸子”的女孩。
剛開始,有點拘謹,“老師跟我說了,錢江晚報要來,沒有關系,你說。”
“今天早上校長找我談話的時候,我確實很驚訝。昨晚爸爸跟我說得獎了,所以我只知道我得獎了,完全不知道媒體上有報道了。”申屠佳穎怯怯地說。
其實在這之前,他們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們同學都挺好的。之前有要好的同學知道,會帶我去他們家吃飯。今天很多同學知道了以后,有寫明信片放我桌子上。”
申屠佳穎的班主任杜靚是最早知道這件事的人之一,但他知道這是個要強的孩子,所以,并沒有聲張,只是默默觀察著,幫助著。
“自己家里的事,沒有必要說。”申屠佳穎也覺得不需要大家捐款,“我家里不是非常困難,你剛才說可以給媽媽買點禮物,比如買點書,可是我自己有書,但她可能以后也不能看書了。”
突然,她就沉默了。
媽媽,是她不能提的話題,每次不小心碰觸,神情就突然黯淡了,語調也篤得低沉下去,偶爾,眼睛里會有淚花。——一層厚厚的難過,就包裹了這位出生于2000年的17歲少女。
問她有沒有影響學習,她倒是很淡定,“現(xiàn)在還好,我調節(jié)得還可以。”
選考,申屠佳穎的科目是物理、化學、生物,“第一次選考,我還沒有100分的,所以不是特別好。”問她想考哪個大學,她低下頭笑了笑,“不能說,我只跟我爸爸和最好的朋友說過。”
不過,她想去上海讀大學,想讀機械類的專業(yè)。
那天,申屠佳穎交卷很晚,“我卡著時間寫完,交卷后又去了一趟廁所,所以我爸爸著急就來找我了。”
說起文學,她很開心。她說自己特別喜歡寫作。今年讀高三,她看的書有七八本,比如《目送》、《檀香刑》、《熱風》,還有卡爾維諾的書。余華的《活著》,她一直想看,卻聽說很悲慘,所以看了個開頭一直沒敢看下去。
昨天下午3點。杭州。
父親問:女兒好不好
母親說了一個“好”
杭州一家醫(yī)院的骨科病房,申屠佳穎的母親陳學慧從ICU病房轉出來不久,身上還插著許多管子。申屠佳穎的父親和姑姑在為陳學慧按摩日漸萎縮的小腿。
醫(yī)生說,她能醒過來就是個奇跡。
“我們一直沒放棄,后來救回來了,醫(yī)生又說很可能是植物人,大家都不相信她那么快就醒來了。”一邊說著,這個男人的眼眶又紅了,低頭握住妻子的手。他每隔幾分鐘就要用沾水棉簽潤一潤妻子的嘴唇。
床頭柜上放著一盒蛋白粉,和一小碗粥。他說,妻子現(xiàn)在還不太能進食,喂粥還不會吞咽。“等到她能吃東西了,也許會好得快一點。”
陳學慧時而會睜開眼睛,轉動眼珠。
“佳穎拿了作文比賽大獎。”父親很激動地說。
母親動動眼珠,似乎女兒的名字可以觸動她的神經。
父親又掏出手機,給她看女兒錄的視頻,視頻里,申屠佳穎訴說著自己的生活日常,還會和母親撒個嬌。
“女兒好不好?”父親問。
沒想到,母親居然開口了,輕輕說一個:“好。”
身邊的親人們雀躍了,仿佛中了獎。
這一家人沒有請護工,都是自己日夜守護,到如今已經七十多個日夜。好在父親是學醫(yī)的,和母親在村里經營一家診所,在護理方面,他比普通人有專業(yè)知識。這段日子診所關門了。
由于創(chuàng)口感染,母親需要昂貴的藥物治療。每天5000元醫(yī)療費,肇事司機家里沒錢,保險公司總共只能賠付60多萬,“車禍很慘,她重傷,坐身邊的小姐妹死了,那個小姐妹家的孩子更可憐。”
骨科的封醫(yī)生告訴記者,由于大腦受到損傷,病人今后是否能恢復行走等行動能力是很難說的。“后續(xù)的康復費用也是很大的,每天要做高壓氧。還需要到康復醫(yī)院去做康復。”
重重困難,讓這家人的心理背負巨大的壓力。
“希望,有一天她可以認人,生活能自理。”這是父親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