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玉在《西游記》里飾演玉兔精。
澎湃新聞:民謠歌手萬曉利也唱過《女兒情》,還被韓寒用在《后會無期》里。
許鏡清:這是一首女人的歌,女歌男唱,肯定有一種新意。萬曉利這版在電影里播完后,也影響了一大批人,很多人都覺得美,聽起來舒服,女性有時候也愿意聽男人唱女人的歌。萬曉利也火了一把。
澎湃新聞:1983年春到1987年底,您用了整整四年寫《西游記》,怎么會寫這么久?
許鏡清:那是因為電視劇拍得久呀,我得出一集寫一集,所以這些音樂從頭到尾基本沒重復。每一集故事都不同,不同的妖魔鬼怪,不同的打斗,音樂也會不一樣。我們那時候都是掐著秒表一秒一秒地算,比如一分二十秒時,唐僧有個動作,音樂就要配合動作,要有動作的感覺和表現力。現在的人寫電視劇,一兩天就能寫完,有的電視劇是主題歌一人寫,配樂又是另一個人,拿MIDI掃一遍曲子就完成了。我那四年基本沒做其他事,偶爾寫過幾部短電視劇,都是兩三集的。
澎湃新聞:劇中插曲大都由您和詞作家閻肅聯袂完成,當時是怎樣一個合作法?
許鏡清:我倆那時是全方位的合作,他的詞寫得非常到位。里面有三首不是他寫的,《女兒情》他本來寫了,我根據他的詞配的曲,后來楊潔把詞改了。我倆寫完《西游記》還合作了十多部電視劇,都兩三集的那種。他寫主題歌,我來寫整個音樂,關系一直不錯,基本創作上沒有分歧。他的詞基本都是一稿到位,學問很深,他抓藝術上的感覺,非常準確,一般人很難達到他這個地步。
澎湃新聞:是不是《西游記》播完音樂就紅了?
許鏡清:沒有,1986年試播時還有一片人表示反對,《北京日報》、《工人日報》都有文章批判。1980年代初還有“文革”的感覺在人們腦子里,你只要不符合他的感覺,他就可以提出意見和批判。他們那時說我的音樂特別庸俗,俗不可耐,因為我用了不合時宜的電聲和架子鼓,這些只有在資產階級的歌廳里才能聽到,上綱上線很厲害。我都傻眼了,也給劇組帶來了壓力。
1983年全國反精神污染,我把《敢問路在何方》寄給《天津歌聲》雜志也被退了回來,回信說此歌有精神污染之嫌疑,不宜刊登。音樂后來才漸漸紅起來,一個藝術作品多年來反復播出,才累積了這樣的知名度。所以我要感謝央視,沒有電視臺年年播,一代代人去看去聽,不會紅到這樣的地步。
“別以為我老了,我還能寫”
澎湃新聞:什么時候萌生了辦西游記音樂會的想法?
許鏡清:2000年有辦音樂會的感覺,但不敢去想,我就想有人聽嗎?花一大筆能賺回來嗎?2007年我才認真地想,我周圍的作曲家,有的一首歌沒出來也照樣開音樂會,我想我也能。
一次跟朋友吃飯,我說音樂會大概一兩百萬吧,有個老板馬上站起來說,這事交我了,我來掏。我是文人,不會分析,覺得誰講話都是真誠的,不會有人騙我,我很真誠地相信他感謝他。他問我要音樂樣帶,我想伴奏得重做啊,于是花了近20萬重做。錄了十多首時我把他請到錄音棚,那天他喝醉酒了,放音樂沒一會睡著了,我也不好意思叫他,后來問他感覺怎么樣,他醒來說我怎么在這,不行,得重新策劃重新考慮,穿上衣服就走了,從此就沒下文了。
后來我這個愿望越來越強烈,但越強烈越找不到人。我有錢的朋友很多,平時大家吃飯聊天玩兒都沒問題,但我從來不敢跟他們提音樂會的事,有時偶爾提一兩句他們也不會太在意。很苦悶。
澎湃新聞:您想把音樂會辦成怎樣的形式?
許鏡清:《西游記》本身是神話,為神話譜寫的音樂,舞臺上一定要展示神話部分,必須要有《西游記》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一兩天能做到的,要把燈光美術都做到位的話,沒有五六百萬做不下來。演唱會相對簡單,但觀眾大概會覺得太古板了,買張碟回來聽不就完了?從網上下載來聽不就完了?之所以辦音樂會,我還是希望能把西游記音樂匯總展現給觀眾,視覺和聽覺都能給人美的享受,能巡演,能傳遞正能量。
澎湃新聞:您這樣一個有廣大知名度的作曲家,辦一場音樂會這么難?
許鏡清:說實話,我沒有錢。很多人說,這么些年你的版權費也掙得不得了,但是2014年以來,我才意識到有人花錢買我的音樂。《后會無期》當時要用《女兒情》,給了十萬元版權費,我和詞作者楊潔一人分了五萬。如果從一開始到現在,不斷有人買我的作品,買使用權,我可能用不著人幫忙,自己就可以辦了。我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東風就是錢。沒錢一事無成,我也不敢策劃,策劃半天沒錢不是白策劃嗎?給演員打招呼也不行。
澎湃新聞:您以前不知道音樂作品有版權這事?
許鏡清:以前也知道,但沒有因為版權去打官司。以前的版權法也不完善,有時還要考慮侵權人的利益。前幾年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打了個侵權官司,打贏了,贏了一萬塊,但這些錢還不夠付官司費用。對方賠償數額太低,誰起訴誰虧本。
《西游記》的音樂版權在我手里,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只是幫我們收費。它沒有任何權力,人家愿意給就給,不給也不能怎么樣。我們很難依靠它,但不靠它靠誰?《西游記》的版權費我收了多少沒啥印象了,有幾家吧。2008年,《豬八戒背媳婦》曾被廣泛用作彩鈴,我只收到8000多元的版權費,有家網站給了2.7元,也不知道怎么來的。
現在的版權意識隨著時代發展好很多,有商家或作品要用我的音樂,也會找到我簽約授權,他們也擔心侵權吃官司。
澎湃新聞:蔣大為唱《敢問路在何方》紅遍大江南北,出場費蠻高的?
許鏡清:前幾年他親口跟我說,他每場演出至少25萬元,每個月至少演20場以上,一年就能賺六七千萬。《敢問路在何方》他每場都做壓軸,全場上萬人跟他一起合唱,氣勢壯觀。那年有人聽說我想開音樂會,叫我找蔣大為要版權費,很多微博開始轉發,后來就轉成我要起訴蔣大為,媒體都打電話問我,我說沒這個事。
我是這么想的,第一責任人應該是組織演出的文化公司,他也有責任。文化公司經常在演唱會后找不到人,或者事后不承認,侵權的訴訟時效也只有兩年。
按理說,詞曲作者辛辛苦苦創作一首好作品,期間經歷的各種煎熬不言而喻,演唱者參加商演時唱了,就應該支付版權費用。可是,蔣大為從來沒給過我版權費。我沒授權給他,他現在依然在唱。
澎湃新聞:今年《西游記》開播三十周年,您說會為了音樂會再努力一把,現在有進展嗎?
許鏡清:一切還是等過了年上了班以后再說吧,我們要好好操作一下,該“炒作”的也要“炒作”(笑)。中國有一句話叫猴年馬月,別人老說你這猴年馬月才能辦成,沒路子的意思,但我查了,今年猴年還真有馬月,說不定就辦成了。
澎湃新聞:除了音樂會,您還想把《趣經女兒國》變成歌劇?
許鏡清:這是我想了很久的一個想法。作為神話劇,女兒國這集大有變成歌劇的潛力,既有神話的美,又有人間愛情的美,還有女性美和夢幻美,里面有妖魔鬼怪,有天上地下,有山洞也有皇宮,都構成了歌劇的好元素。大致情節我已經構思差不多了,現在希望有人不嫌棄,別以為我老了,我現在寫的音樂,證明了我的音樂是年輕的是成熟的是出彩的。現在沒人投資。我有構思,腦子里有故事情節的架子,作詞人我也物色好了,一找到錢咱們就做。
有兩個外國友人曾到我家,他們一看我住的房子,一間70平米,樓上辦公室不足40平米。他們問你怎么住這么小的地方,我說北京房價很貴,這是單位分的。他們問許先生你有錢嗎,我說按中國人的話說,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說你要在我們國家早已是億萬富翁,有自己的別墅、高檔豪華車,甚至經紀人和助理,在我們國家不要說有這么多歌流行,有一兩首也會很富裕。
澎湃新聞:您現在還寫歌嗎?
許鏡清:偶爾寫一些歌,2012年寫了《中國夢》,2014年寫了《望故鄉》,獲了兩個金獎。平時也有人找我寫歌,但不多,有人會想我價錢是不是很高,有人會想我年事已高還能不能寫得動,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大家,我現在寫的歌比以往更成熟更好聽,這兩首新曲是最好的證明。
(以上為澎湃新聞2016年2月8日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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