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勤：泉州隨憶

　　對泉州的很多美好記憶都是在學生時代積累下來的。也許那樣一顆年少的心比較敏感，所以比較容易感受這個城市的一些不經意的細節。回憶，總是因為隔著光陰的面紗，而變得朦朧和美好。

　　那時候，我們學校在舊校區，學校很小，很精致，學校的操場中間有一棵大榕樹，操場周圍是一圈芒果樹，在芒果樹繁盛的枝葉背后，掩映著青瓦紅磚的教學樓。我們的教室在三樓，教室的紅格子窗外，有一棵青翠的白玉蘭樹，泉州多雨，春末夏初的午后，細雨剛停，在放學后的教室里，一個人站在窗子口，在輕盈的風中，滿是涼滋滋的白玉蘭花香。夏天的時候，最讓人興奮的事是每天早上早早地跑到芒果樹下，用力踢幾腳，熟透了的芒果會“卟、卟、卟”地掉下幾個，撿了揣在懷里，以百米的速度趕在看門的老頭從傳達室的窗口探出頭來之前跑回教室。

　　學校在老城區，站在學校圖書館的天臺上可以看見這座城市有著許多掩映在綠樹中間的翹起兩邊屋角的老建筑，晚風中的東西塔像一對閱盡人間滄桑的老人，靜靜地守護著這一片土地。

　　夏夜的威遠樓很是熱鬧，經常有戲曲會演。晚自修的時候，常常溜出去看，但總感覺沒有小時候祠堂口演的梨園戲好看。周末的時候，威遠樓的回廊上是藏品和舊書集市，每個周末我總要去轉轉，藏品是不買的，一來沒錢，二來也不在行，但很喜歡這個看看，那個摸摸，聽說贗品居多。但是舊書卻是假不了。我淘舊書的興趣就是那時候養成的，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舊書便宜，而且很多經典的書，我寧愿買舊書來收藏。特別是六七十年代出版的書，很樸實，也許是那時候的人做事都特別認真特別實在吧，所以我絕少在舊書中發現錯別字。藏書如果是有錯字的話是很令人難受的事。那時候，賣舊書的那幾攤老頭都和我混得很熟。他們知道我喜歡哪一類的書，每次總會幫我留著。有一個姓黃的老頭特別好，他賣書從不講價，但價錢公道。他的舊書很多是走街串巷從老太婆們手里按斤買的，一塊錢一斤。我收藏的四大名著就是找他買的，四套二十塊。現在藏品集市移到后城去了，可惜已經沒那味了，我去了一回，那兒的藏品現在是擺到櫥窗里賣了，以前賣舊書的老頭也不見了，現在賣舊書的年輕人精明得很，在他的手里，書是越舊越破越值錢了。

　　周末的時候，喜歡騎著自行車到處跑。泉州有很多小巷子，直到今天很多巷子我也叫不出名來。小巷有的是互通的，有的則是死胡同。有的小巷你從這條街的入口進去，拐來拐去，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另一條街了。而有的小巷走著走著就走到人家小院里去了。在熱烘烘的夏天，小巷總是顯得特別的寧靜，在日影斑駁的磚石墻上，有著潮潮的苔痕，把手掌貼上去，涼絲絲的感覺直沁心底。

　　泉州仿佛是沒有秋天的。在泉州，當你發現秋天來的時候其實，秋天已經快走了。也就那么短短幾天，天高云淡，樹兒一樣綠得逼眼，黃昏顯得要來得早一點，風也涼了些，這個時候去爬清源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天蒙蒙亮的時候，邀幾個好友帶上一泡好茶，嘻嘻鬧鬧爬到山頂剛好微微出汗，到天湖或者南臺找一個僻靜的所在，湖光山色，好茶好水好風光，直到太陽開始斜斜地透過相思樹細密的樹縫暖暖地照在身上，身上的汗也已經收了，然后到虎乳泉接一壺冰澈的泉水一路喝回去。清源山也是有楓葉的，只是要等到冬天的腳步近了，站在山腳下，才看得見半山腰一樹一樹的楓葉，火一般的耀眼。

　　春天的時候喜歡去承天寺，喜歡那里的恬靜和閑適，在車來車往的南俊巷，你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在那里停下了，拐了進去，邁過那道門，塵俗的一切便只在耳后喧騰，再往里走，則塵心盡滌。

　　承天寺的桃花是最早開的，很喜歡南方春天的這種氣候，風吹著身上涼涼的，渾身上下酥酥的感覺。在桃紅柳綠的春日午后，坐在水池上的亭子里，一本書，一陣春風，一段閑適的光陰。我想我是喜歡到處跑的人，喜歡那種人在旅途的感覺。而我卻也是靜得下來的人，喜歡雨夜靜讀，或是沐在這南國的一陣春風里，什么也不想，讓身心放逐。

蔡金勤

　　作者：蔡金勤，公務員，業余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