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年后的陳秀民
“從軍近兩年,對我一輩子影響太大了。”在大后方,陳秀民和同志們一同學習政治經濟學和社會發展史,一同接受操練,“已經不能用苦來形容了,大家相互支持鼓勁,共勉不忘初心,振興中華,就這么堅持下來了。”
但書香世家出身的她,身子骨終究扛不住,在山東曲阜的部隊留守處,她持續發燒、感冒,參軍的腳步停止在鴨綠江的另一頭。正值選拔工農兵學員,陰錯陽差,她考上唐山鐵道學院(如今西南交通大學),1954年,她公派往蘇聯深造。回國后,分配到蘭州鐵道學院,教授鐵路設計與建設。
和家里唯一的連結,是一封封千里家書。陳秀民知道了,解放初,在西隅小學未收歸公立時,菲律賓與新中國還無外交外關系,那一陣子,學校連教員的工資都撥不出。時任學校校長的二姐,變賣了嫁妝,解燃眉之急。
陳秀民遠在他鄉,帶著一批批學子,跋涉漫山遍野,測量、設計。回家的距離,不止是一個多禮拜的日夜兼程,車途勞頓,還有放不下的學生課業,和當年的那份初心,“那時國家的鐵路加起來,只有一兩萬公里。”
陳仲瑾故居
西街平水廟,是當年陳家一家9口生活的地方。離家66年,她在遠方成立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和新生活。回家的時間拼頭拼尾,不到一年。每一次,都是她最需要家人和家人最需要她的日子。
90年代,母親病重癱瘓,退休后的陳秀民回到泉州,將母親接到蘭州,悉心照料一年多,直到母親安然離世。閑不下的她返聘校園,一直從教到67歲,才真正退休。
年紀大了,邁向家鄉的步伐,更慢了,家鄉已完全變了樣。在陳秀民兒時的記憶里,家鄉的地圖只畫到了北門街。她熟悉的是西街縱深綿延的小巷,還有像遠游中的燈塔一樣,屹立跳動的鐘樓。
“我不敢一個人出去逛,但我認得西街鐘樓的十字路口,就知道,到家了。”家的樣貌停止在66年前,她的鄉音卻不曾改變,本地話還說得溜溜的。央視播放關于泉州的紀錄片,她一集也沒落下。
陳仲瑾創辦的西隅學校迎來110周年慶典
退休后,她在北京,當起了照顧、接送外孫女的姥姥,生活似乎平靜。一個偶然,她聽到家鄉的侄兒提起,可以設立基金支持父親當年的事業。“在北方,很少有民間基金資助教學,”陳秀民一拍大腿,這辦法好。2013年,以父親命名的“陳仲瑾獎教基金”成立了。
上周五,父親創辦的西隅小學110周年校慶,學校邀請陳秀民參與。第二天,她到陵園看望父親。盡管行程很緊,她依舊騰出時間,講述這些沉淀在心里的往事。
她語速很快,或許不曾這么深挖的回憶,一段段的片段傾口而出。對晚輩姍姍來遲,她仍會起身問好。她總說,“我的人生很平凡,就怕你們不愛聽呢。”
“年紀越大,鄉愁越重。”許是父親的事業能在后人手中繼續前行,看到家鄉變得陌生,心里卻欣然著它的陌生,許不知道下一次歸期是何時,陳秀民抹了抹眼角。
陳仲瑾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