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月,炎熱的天氣似乎還未退場,北方大地卻已經下了初雪,由此可見南北方的差異之大。這些差異不但體現在季節氣候上,也體現在酒桌之上。
北方人的酒宴,猶如黑白圍棋一般,粒粒分明。上了酒桌,先按個人地位高低分個主次,再依序敬酒、勸酒。只見酒桌之上,先是敬酒的吉利話語連連往外蹦,話音未落,咕嚕一聲,來了個先干為敬,再用眼珠子瞅著對方給自己幾分面子,喝了多少。晶瑩剔透的酒液里,蘊藏的是和圍棋一樣的玄妙,局中人自有領會之處。若是喝到酒酣處,酒意上涌之時,便要上演一場猶如棋局對弈的“搏殺”。
這種搏殺,并不僅僅是酒量的搏殺。比方說勸酒者明知對方已然喝不下,卻還是勸其豪飲。被勸酒者只好硬著頭皮,勉為其難地喝下,服從了對方的要求。此時勸酒往往成了灌酒,這種強人所難的行為,在我看來,便是勸酒者對其“服從性”的測試。幾番灌酒之后,酒已經喝得酣熱,稱兄道弟者更是不在少數。如同棋盤上已經布滿了棋子,棋風豪邁,場面熱鬧,棋子們挨挨湊湊地團做了一團,局中人心知肚明地分出了高低。高低既分,文雅者起身握手,不羈者勾肩搭背,各自滿意而歸。
北方的酒席已經散場,我們泉州的酒宴才剛開始預熱。如果說北方的酒席是圍棋,那么我們閩南人的酒席便是象棋。閩南人酷愛抱團這種事,在酒桌上也是如此。以感情親疏為基礎,迅速地分出了兩撥人,劃拳高手當主帥,飲酒高手們位列一旁,隨時準備出擊。至于酒量較差者,像是不能過河的文武侍衛,在杯光酒影之中,擋下一兩杯對方遞過來的“殺機”。酒場如戰場,迅速抱團的同時,分工又如此明確。
以“拳技”分高低,幾番切磋下來,只見自家劃拳者聲若洪鐘,砰砰作響,猶如一發當頭炮炸向對方;再看敵方,卻是輸人不輸陣,直接對子,牽了個過河車來與你對拼。這邊說著“承讓承認”,那邊說著“我來喝!你繼續上!”,敗者抖擻精神,再次上陣,助戰者傳遞之間,酒杯見底的傳回來,倒滿一杯,戰局再開。
捉對廝殺之后,個個臉似關公,三三兩兩的東一堆,西一堆,如同被吃掉的棋子堆疊在棋盤邊。不禁酒力者早已東倒西歪,也有似癲似狂者,高呼再來戰個痛快。有人勾肩搭背,一搖三晃,嘴里說著真假難分的酒話;有人龜縮一團,鼾聲陣陣,竟不知何時敗下陣來。賓主盡歡,各自告別離場,口中贊嘆著對方哪一位實在是劃拳高手、酒場英豪。
南北酒桌飲宴雖各有不同,相同點卻都是隔天酒勁過后,回想起昨日酒桌之上的情酣意熱,就好像夢一場。(曾華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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