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打架,教師勸架被打傷,治療期間,又患上精神抑郁癥,最終自殺。這位老師自殺算工傷嗎?經過一審、二審、再審,3月22日,三明中院終審判決,認定算工傷!
4年前,小斌(化名)是三明市某縣的一名鄉鎮中學教師。他在值班時間,因勸阻學生小馬(化名)的一起打架事件,被圍觀的學生小州(化名)用石塊砸傷。在之后的治療期間,他又患了精神抑郁癥,最終選擇了自殺。
小斌的妻子小程(化名)認為,丈夫的自殺應當認定為工傷。但是,《工傷保險條例》的第十六條明確規定,自殺不得認定為工傷或者視同工傷。于是,小程依法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走上了一審、二審、再審的漫漫維權路。
3月22日,三明中院的再審終審判決,支持了她的訴訟請求。在妻子看來,丈夫的自殺,是緣于遭遇了一場撫慰不及的心傷,但蹣跚而來的正義,足以告慰逝者和生者的心傷。
1案件回放:
意外傷導致的心傷
2012年3月20日18時許,小斌照例在班級里值班,督促學生學習。突然,在班級的角落里,學生小馬與學校巡視人員爭執起來,且迅速演變為打架行為。
小斌急忙趕過去,準備將正在打架的學生小馬拉開。不曾想,圍觀的學生小州順手拿出一個石塊用力拋出,擊中了小斌的嘴部。小斌隨即癱倒在地。
小斌被送往縣醫院治療,一個月后才傷愈出院。然而,身體上的傷雖然治愈了,精神上的傷卻逐漸暴露出來。
小斌在住院時,經常出現失眠多夢的癥狀。當時,他的妻子小程以為是被砸傷時受到了驚嚇,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轉。可是,出院之后,這種情況卻越來越嚴重。丈夫經常處于精神焦慮、抑郁的狀態,常常回想起被傷害情形,夜間失眠多夢,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同時也影響到了他的正常工作。鑒于小斌長期處于精神緊張的狀態,已無法擔負正常的教學工作,學校同意他停工留薪。
隨后,小斌輾轉去市級、省級各大醫院接受治療。醫生的診斷結果顯示:小斌出現了“被毆打后應激障礙”,建議予“開藥、防消極、預約住院”處理。
可是,悲劇還是發生了。在停工留薪的第99天,小斌準備前往省立醫院治療,結果卻在車站走失。其家人急忙報警,四處尋找。第二天,他的尸體被找到,經縣公安局法醫鑒定為自殺。
2 案件審理:
工傷與非工傷之爭
小斌去世后,其就職的中學向縣人社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要求認定小斌在學校值班過程中受到的傷害為工傷。與此同時,小斌的妻子小程也向縣人社局提出工傷認定申請,要求“認定小斌的死亡視同工傷”。
縣人社局認定了小斌在值班過程中所受到的傷害為工傷,但未認定小斌的死亡為工傷。縣人社局稱,經縣公安局委托相關司法鑒定所作出的《法醫精神病鑒定文證審查意見書》中,雖然鑒定意見為“被鑒定人小斌生前精神狀況與2012年3月30日被毆打事件之間存在直接因果關系”,但不能證明或認定小斌的自殺行為系該精神狀態引發的擴大性自殺,況且申請人提供的其他證據也不足以證明這一點,所以,對于小斌的自殺行為,不符合《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四條、第十五條的規定,不能認定為工傷或視同工傷。
小程則認為,雖然《工傷保險條例》第十六條第(三)項規定“自殘或者自殺”的不得認定為工傷或者視同工傷,但是該規定指的是并非工傷引起的“自殘或者自殺”,而小斌的死亡實質上并不符合該規定。于是,她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請求法院判令撤銷人社局作出的工傷認定,并責令人社局重新作出工傷認定。
這一案件在審理時,小程與人社局的法定代理人,圍繞“小斌的自殺是否可以認定為工傷”這一焦點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在一審、二審時,法官從法理角度和舉證事實考慮,作出小斌自殺不應認定為工傷的判決。
3 再審判決:
這起自殺也屬工傷
小程不服一審、二審判決,于是向省高院提出再審申請。案經復查,省高院作出行政裁定,指令三明中院再審此案。
案件再審時,小程認為,丈夫是在遭受工傷后沒有得到有效治療,致使病情加重而導致的死亡,完全屬于因工傷而導致的死亡。并且《司法鑒定意見書》的專業結論認定小斌“生前精神狀況”完全由于工傷導致的結果,結合司法鑒定的結果顯示,沒有其他的證據證明小斌在產生精神障礙后還受過其他傷害,也無證據證明小斌受傷前有精神疾病,應認定其自殺的精神狀態是由于其嘴部受傷引起的。在該精神狀態下,小斌的自殺行為與其在工作中受到的傷害存在因果關系,應認定為工傷。
法官認為,“自殘或者自殺”不認定為工傷,主要是考慮自殘和自殺與工作沒有必然聯系。這種情況中,職工本人對自己的死傷存在著主觀故意,將其認定為工傷,有悖于《工傷保險條例》的立法宗旨和人道主義的基本原則。但根據現代醫學知識表明,小斌的自殺是創傷后應激障礙及抑郁的可能演變結果之一。該種情況下誘發的自殺,是患者精神障礙影響下的病態自殺,這與《工傷保險條例》中工傷排除的“自殘與自殺”中的與工作沒有必然聯系的故意自殺顯然不同。對工傷直接導致的創傷后應激障礙誘發的自殺,是工傷傷情進一步的延續和發展,認定該情況為工傷符合立法精神。
最終,法院依法做出判決,責令人社局就小斌的死亡作出工傷認定。“小斌是帶著絕望離開的,法院的公正判決,讓我和他可以心安了。”拿到判決書的那一刻,小程悲喜交加地說。(記者 羅超旻 彭峰通訊員 吳星 劉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