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我是男友,我卻當你是閨蜜
2014年5月,他在東莞尋到了的一份汽車修理的工作。在新的工作環境里,他認識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與他同歲,開朗、活潑,善解人意。再遇到這個姑娘之前,他還沒有單獨與女孩接觸過;十分喜歡和這個姑娘在一起,她也一樣。他們就像好閨蜜一樣,經常手拉手一起逛商場、看電影、吃燒烤??勺屗麤]想到的是,自己和這個姑娘對彼此情誼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姑娘將華平的友誼誤會成男女之情,經常用肢體或言語向他示愛。
2015年9月,姑娘很正式向華平提出:“國慶節跟我回老家走一趟,我父母要見你。”“他們見我干什么?”華平頓時警覺起來,“這還用說嘛,見面后確定一下關系呀!”“我……”,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才能說清自己的心事。之后,華平見到這個女孩就躲得遠遠的,一次,女孩把他堵住,質問他:“你什么意思嘛,嫌棄我是不是?”見他不做任何解釋,當即宣布跟他斷交。
實際上,華平只身在南方打工期間,眼界漸漸變寬了。他正在考慮做變性手術,讓自己真正做個女人。為此,他每天上網查信息,密切關注這方面的報道,搜集有關變性手術的資料。可是,到正規大醫院做變性手術需要一大筆資金,他就是不吃不喝十數年,也湊不齊這筆錢款。
他曾經試著給被譽為“中國易性之父”的某教授和“中國首席變性大師”某博士去信,結果都是杳無回音。于是,他自己從網絡視頻和書籍中自學了一些手術操作手法。還買來了麻醉劑、紗布、酒精棉花、手術刀片等,打算自己手術。但在車庫中,當他拿起刀片時,怎么也下不了手,只好作罷。
對于自己的男性身份不認同,變為女性的心愿又難以實現,華平變得越來越煩躁焦慮,痛苦得不能自拔。他多么渴望成為一名女性,獲取趙林哥哥那樣的男人的愛。于是,他用不多的積蓄,通過網上買了各種雌性激素藥物,進行口服和注射。但兩個療程下來,自己還是原來的模樣,他徹底喪失了信心,陷入極度絕望。
2015年10月,華平在某變性人QQ群中結識了自稱整形醫生的一名男子,得知其可以做睪丸切除手術,華平欣喜萬分,如同遇到了救星樣一般,他急切地向對方求助,“幫幫我,盡快給我做手術”。對方告知其做變性手術需要自己先做相應的檢查,并另需支付手術費用5000元。雖然華平積蓄無幾,仍毫不猶豫向對方提供的賬戶如數打款,自己到醫院做了各項檢查。在約定手術的當天,他信心滿滿趕到對方告知的地點,卻被放了鴿子。再給對方QQ留言,他已被拉黑。這次上當受騙,他對未來更加焦慮和絕望。
好哥哥依然“仗義”這次卻出錯了“出頭”
而華平的好友趙林,則于2015年5月,完成了五年制的醫科學業,在戴上學士學位帽。參加畢業典禮的那天,他和同學們一起,面向校旗,舉起右臂,莊嚴宣誓:“我志愿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德,尊法守紀……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彼時彼刻,趙林全身熱血沸騰,立志做一個造福社會的好醫生。
2016年2月,趙林回廣西老家過春節,抽空去華平家去看望了老同學。他上大一時,曾試圖在QQ上與昔日同桌交流過,可華平總是少言寡語,那段時間,因為自己功課太忙,他就沒有再聯系華平。現在趙林畢業了,已經在江蘇省某醫院實習,這次春節休假,他很想和老同學華平敘敘舊。
兩人剛見面時,華平有一些拘謹。聊了一陣后,華平敞開了心扉,說了自己的郁悶。“哥,你是學醫的,能幫我做個變性手術嗎?”趙林錯愕異常:“這可是大事啊!你家里會同意嗎?再說,我現在是外科實習醫生,還沒有行醫資格,也不會做整形手術啊!”趙林建議華林去看心理醫生,斷掉這個奇怪的念頭。“不幫我就算了,用得著這么多廢話嗎?”華平十分生氣。趙林沒有想到,這次見面,是如此地不歡而散。
春節后,趙林回到醫院上班,又投入到緊張而忙碌的實習工作中。他所在的醫院有整形外科,華平提出的那個奇怪念頭,他也是還記掛在心里的。他在工作之余,就有意無意地去看看相關資料和手術,結合自己在醫科大學掌握的知識,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了這個手術的基本前提。
根據我國衛生部2009年《變性手術技術管理規范(試行)》(衛辦醫政發〔2009〕185號)的規定,實施變性手術的人,必須要有多年的、反復的病史,而且會經常嘗試異性方式的生活。如果要正式啟動這個手術程序,申請人首先要到心理精神病科去進行心理治療,治療兩年以上無效,才能開啟下一步程序,而不是自己想去做變性,醫院就可以立刻給他做變性手術的。
實施變性手術的程序也非常嚴格,必須提供四項證明,即未婚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心理或者精神科的證明、父母的簽字,而且這些證明都必須進行公證。他把這一切情況,通過微信告知了華平。
“老同學還是關心我的”,趙林的善意提醒卻又激起了華平心中的別樣漣漪。他一次次給趙林發出微信,“我現在生不如死,也只有哥哥能幫我了。”面對昔日同桌的哀求,念及兩人多年的同學情誼,想到好友這些年的遭遇和處境,趙林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讓華平寫下了“因本人雙側睪丸受傷,現需要接受雙側睪丸切除,術后一切后果自負,比如不能生育等”內容的承諾書,答應幫他。
2016年11月25日,華平按照趙林的要求,自己從網上買了手術器械及藥品,從深圳來到淮安。當天晚上,趙林把他帶到距離工作單位70多公里的淮安某賓館住下,于是就發生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警方在現場打了120急救電話,華平被送往醫院治療。醫院診斷,華平雙側睪丸缺失,喪失生育能力。公安機關經偵查后認為,犯罪嫌疑人趙林明知切除兩側睪丸會對被害人華平身體造成傷害,在無任何專業醫療設備的條件下,而將被害人華平兩側睪丸切除。經法醫學鑒定,華平遭外力作用致雙側睪丸缺失,喪失生育能力,構成重傷二級。
華平的父親得知兒子因睪丸被摘除而傷殘,怒氣沖沖趕到鹽城,“這是讓華家絕后啊!”他跑公安、跑檢察院,要求嚴厲懲辦趙林,并逼迫兒子華平在事先擬好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狀上簽名。
事后,華平十分愧疚和自責,“都是我變性心切,毀了最好的朋友”,他背著父親寫了情況說明和諒解意見書,遞交給有關部門。主要內容為“雙側睪丸切除手術,是我主動自愿,找趙林做的,并非他故意傷害。報案立案均非我的意愿,我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和民事賠償責任。”華平在落款處除了簽字還按了手印。
但是,法律的規定必須得到嚴格執行。2017年11月,趙林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目前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中。
承辦此案的檢察官表示,本案應認定為非法行醫罪:因我國認可變性手術的合法性,趙林在華平的要求下切除其雙側睪丸的行為并不是傷害行為,而是非法進行變性手術的診療行為。趙林在沒有醫生資質的情形下,出于朋友義氣,在不具備診療條件的場所實施了手術,造成了華平重傷的后果。他除了要面臨法律的制裁,今后做執業醫生的理想也將從此化為泡影,著實可惜。(文中人物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