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困局
罹患疾病無力行走 他的世界只余方寸
如果沒有罹患疾病,現在的鈴峻應該奔跑在大學校園里,和其他伙伴打成一片,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投出一記漂亮的三分球。又或許,在宿舍中與舍友玩游戲,聊著學院哪個女生最漂亮。還可能,他加入了某個社團,每天東奔西跑,揮灑青春。
但是這一切關于行走的夢想,都在他5歲那年化成了碎片。
在5歲前,鈴峻和其他同齡小朋友沒有任何區別,他很調皮,總是蹦蹦跳跳地跑到田里,抓著泥巴四處跑。從5歲開始,他跑步時總會無緣無故跌倒,走路也變得不穩。鈴峻還記得,和伙伴玩捉迷藏時,起初還跑得飛快,后來再也沒跑贏過玩伴。上體育課時,因為腿沒力氣,還被老師說跑得太慢。
慢慢地,他摔倒次數愈加頻繁。小學一年級開始,腿越發無力,有時甚至連樓梯都爬不了。
為了查出病因,從宜賓到成都,賀家抱著兒子輾轉了數十家醫院,最終被確診為“進行性肌營養不良癥”。醫生告訴他們,這是一種較為罕見的遺傳性疾病,孩子可能會終身無法站立。
一瞬間,這個祖輩以務農為生的家庭,崩塌了。長輩們甚至都沒聽說過這種病,一邊替鈴峻惋惜,一邊想辦法治療。“沒辦法,就算再窮,也要讓孩子站起來。”
他們看遍了四川各大醫院,哪里有希望,就往哪里奔。起初,治療也有效果,可隨著治療時間拉長,效果反而慢慢淡去。那些燃起的希望,又漸漸熄滅。
從小學到初中,家人總帶著孩子求醫問藥,西醫無效便求助中醫,后來只要聽說哪里有“神醫”,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去試試。針灸、藥敷、理療,他們嘗盡了各種方法,耗盡了所有錢財,換來的卻是冰冷的現實——鈴峻再也無法正常行走。
初二開始,賀鈴峻坐上輪椅。在同學眼中,他成為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起初,鈴峻很自卑,上下學路上,他不敢抬頭,眼中更多是懷疑和委屈。上體育課時,自己獨坐在教室里,看著操場上奔跑的同學,五味雜陳。
自從坐上輪椅后,鈴峻再也沒有課余時光。他習慣待在家里,把自己與外界隔絕。想透氣時,爺爺便推他去小區坐坐。僅此而已。
他也想過放棄自己,不聽課、不做作業、不回答問題,以學生最直接的方式,向這個世界“宣戰”。在那樣一段時間里,每天清晨逐漸明亮的光成為了鈴峻最想逃避的東西,因為那代表著一天開始了,他又要被爺爺背著去學校。“總覺得自己特別不孝,給家里人添了很多麻煩。可是,我也會問自己,我又該去怪誰呢?”
艱難的破繭
高分考進大學 相信人生擁有無數可能
凡是不能將你打倒的,終會讓你更加強大。
如今,賀鈴峻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每次俯在父親和爺爺背上時,感受到的急促呼吸和顫抖雙肩,還是母親充滿擔憂的關切眼神,或者是其他的善意和幫助,總之,走過那段伴隨著自我懷疑和掙扎的時光之后,他再也不會疑惑于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在網上看見澳大利亞的尼克胡哲,他生下來就沒有四肢,但依然騎馬、打鼓、游泳、足球,修了兩個大學學位,活得自信驕傲。”第一次看到圖片中只有軀干的尼克,在海浪中暢快大笑時,賀鈴峻是敬佩、羞愧、慶幸的,年少的他感受到隱藏在殘忍命運后的希望,“我的腿沒力氣,但四肢還在,我年輕,總會有站起來的可能。”
于是,對于神農嘗百草般的治療,他更加坦然地重復在一次次充滿期待的開始、漫長的堅持、最后無功而返的結束中。
對于自己能夠掌握的事情,他更加努力地去爭取。高中時代,他的成績保持在年級前20名,最終,585分的高考成績將他送進了大學課堂。曾經數學是他的弱項,但在最近的期中考試中,他是年級僅有的幾個90分以上的學生。
“我的身體或許被束縛,但心靈想去看到更遠的地方。”高一那年,課本上史鐵生先生的散文《我與地壇》,讓賀鈴峻一讀再讀。文中,老先生問道:“一切不幸命運的救贖之路在哪里呢?”
對于這個曾讓賀鈴峻輾轉反側的疑問,現在的他已經不再糾結,“我覺得我不是不幸的人,我還擁有無數可能性。我要好好活,努力過。”